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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9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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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钢铁武器的划时代意义
块炼铁很软,白口铁太脆,都不宜用于制剑。从干将、欧冶所制宝剑的锋利程度及表面花纹来分析,极可能都是钢剑。《战国策》说“吴干之剑”“金试则截盘匜”,《越绝书》称“巨阙”能“穿铜釜,绝铁 ”,能顺利地截断青铜器的剑刃,硬度必远高于青铜,只能理解为钢铁。剑刃硬度高就容易有缺口,沈括在《梦溪笔谈》卷十九中说,“剑之钢者刃多毁缺,巨阙是也”,这就解释了巨阙剑“有缺如粢米”,莫邪剑也是“有缺如黍米”。(请注意:江陵出土的勾践剑剑刃无缺口。)干将、欧冶所制的剑都有波状花纹,“纯钧”表面的反光像“水溢于溏”,其他各剑也是有“龟文”、“漫理”或“流水之波”,详见下页表格。
《晋书•张华传》说张华让雷焕到江西丰城挖掘出龙泉、泰阿两剑(因《晋书》修于唐代,为避李渊的讳而称龙渊为龙泉),张华“详观剑文乃干将也”。尽管《晋书》曾被批评为“收集异闻,不求笃实”,但对古剑花纹的认识并非空穴来风。沈括也很重视剑纹,他认为鱼肠剑因花纹像鱼肠而取名的,“鱼肠即今蟠钢剑,又谓之松文,取诸鱼蟠熟,褫去胁视见其肠正如今之蟠钢文也。”(13)近人猜测剑上的“龟文”“漫理”是某种热处理引起的。李约瑟的解释是:由不同硬度的钢锻接时会形成花纹,或者是中国人也像印度人炼乌兹钢那样炼得了共析钢(14)。至于“湛卢”的命名,沈括说“古剑有沈卢、鱼肠之名,沈音湛,沈卢谓其湛湛然黑色也。”这也是钢铁兵器的特征。总之,干将、欧冶所制宝剑的名称表明了它们的特征,而这些特征用钢剑来解释是合理的。
干将与欧冶制剑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欧冶在越国用铜矿与锡矿制了五把名剑,可能是以青铜为茎干、以钢为刃的复合剑,也可能已是钢铁剑。正如沈括所说“古人以剂钢为刃,柔铁为茎干,不尔则多断折”,以韧性材料作剑身、硬性材料作剑刃的做法上溯则是商代铁刃铜钺,下传是后世用贴钢、夹钢工艺制作刀、剪。第二阶段是在吴国制的三把或两把名剑,从其原料、特征看,只能是钢剑。在越国时已有人愿意用1000匹马、许多乡村与城镇来交换“纯钧”或“湛卢”,仍“何足言哉”,真是价值连城。可能楚王派间谍窃取了湛卢剑,从而引起了秦楚或吴楚之间的战争。《越绝书》称楚王派相剑专家风胡子以“重宝”到吴国“见欧冶子、干将,使人作铁剑”,又引起晋楚之战。
钢铁武器一旦问世立即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如号称“五金之英”的湛卢剑,“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可以折冲拒敌”;鲁国季孙访问吴国看到了莫邪剑就预见“剑成而吴霸”。晋郑王不顾左右群臣的劝阻,兴师围楚城求剑,因是全军出动,“库无兵革”,即用尽一切装备,但楚王手持泰阿剑登城指挥,围攻的晋军就立刻“三军破败,士卒迷惑……流血千里……晋郑之头毕白。”钢铁武器对青铜武器的优势使楚王“大悦”,风胡子恭维道,这是“剑之威”、“大王之神”。风胡子继续评论各个时代的先进武器、工具及采用该种武器的倡导者说:“时各有使然。轩辕、神农、赫胥之时,以石为兵,断树木为宫室……至黄帝之时,以玉为兵,伐树木为宫室……禹之时,以铜为兵,以凿伊阙,通龙门,决江导河……当此之时,作铁兵,威服三军,天下闻之,莫敢不服。”这段话正反映了人类使用粗石器、细石器、铜器与铁器的历史顺序,也形象地说明了新工具对于发展生产力和提高战斗力的划时代意义。文中举出的那些英雄人物实际是当时劳动者的代表,因提倡了新式工具而对历史作出贡献,成为时代的象征。这段话也说明吴越争霸之时是铁器时代的开端。这些由宝剑作为导火索的战争除了在《东周列国志》这类小说中还可以看到外,并不见于其他史籍,但仍然反映了钢铁武器的制造技术由吴越而楚,由楚而秦晋的传播过程。之后铁器逐渐普及,各地都进入铁器时代。长沙杨家山楚墓出土的钢剑,甘肃灵山秦墓出土的铜柄铁剑与燕下都的钢铁兵器都是由块炼钢制成的(15)。
《越绝书》记载的干将剑除在晋代由张华得而复失之外,以后没有再发现过。近代出土青铜的吴王剑、越王剑之后,把它们与《越绝书》中的干将剑与欧冶剑对应起来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其实理由还不充分:从数量上讲,《越绝书》中讲的宝剑一共有8把,其中越王剑5把,后3把是为楚王制的,而已发现的吴王光剑、越王勾践剑一共已有10多把;从剑的特点来看,这些青铜剑表面有菱形格子或其他图案,没有一把有水波形的“漫理”或鱼肠花纹,且青铜剑去穿铜釜尚可,绝铁 恐怕是难以奏效的。这些青铜剑也不符合前文分析干将剑的其他特征。但是,如认为出土青铜剑与干将钢铁剑不是一回事,也存在两个问题:(1)制造青铜吴王剑的记载在哪儿?(2)干将钢铁剑在哪儿?对于前者,目前尚无线索;对于后者,还存在一线希望。有青铜吴王剑、越王剑出土的楚墓还只是王子及将军的墓,楚、吴、越的王陵至今尚未发现,《越绝书》说虎丘剑池的阖闾墓中有鱼肠剑,《吴越春秋》讲吴王女儿墓中有磐郢剑,因而不能排除将来在新的考古发现中找到钢铁兵器的可能性。
三、文学与民俗中的干将和欧冶
干将、欧冶的开创钢铁时代的代表人物,因而受到后人纪念,并被添上传奇色彩。涉及到干将、欧冶及其宝剑的文学作品大体上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依照《越绝书》、《吴越春秋》的记载如实或夸张地再现他们炼剑的情形。如唐代李峤的宝剑诗云“吴山开,越溪涸,三金合冶成宝锷……”这里的“三金”很可能指铜、锡与铁。明代冯梦龙《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三回至七十五回有干将炼剑、鱼肠剑刺王僚、磐郢剑送葬、吴王追索干将剑、阖闾因失湛卢而兴兵攻楚等情节。关于晋代张华、雷焕得龙泉、泰阿事,该书第七十四回说有一把是干将剑,而凌濛初的《二刻拍案惊奇》第三卷中则说为纯钧与湛卢。说法相异的原因可能是作者们听到的是不同的传说,或是他们不重视用词的准确性。另一类是干将之子眉间尺向楚王复仇的故事,这最早见于晋代《搜神记》卷十一,到宋代载入《太平御览》卷三四三。这个故事还东渡日本,鲁迅的《故事新编》中也有《铸剑》。王晓平的《佛典•志怪•物语》用第十章专门讨论此故事的演化过程。
吴越民间都有关于干将与欧冶的传说。欧冶被尊为铸剑业的祖师(16)。在浙江省,莫干山被认为是干将与莫邪炼剑的地方;在绍兴南郊有欧冶子祠、淬剑井与日铸岭,上灶、中灶、下灶是传说中欧冶铸剑炉所在(17)。在绍兴南郊的若耶山有平水铜矿,其东不远有漓渚铁矿,这两个矿虽在全国范围内都属小规模,但在浙江省却是名列前茅的。只是尚未见有古矿井遗址的报导。龙泉县也有剑池、欧冶将军庙,每年农历五月初五是祭祀的日子,相传这天是欧冶炼成第一把剑的日子,要举行种种与铸剑相关的活动(18)。
苏州古城区内今干将路自言桥到乐桥的这一段旧称干将坊,可见于宋代石刻《平江图》,为干将居住的地方(19)。此路东通相门,相门古名匠门,又称干将门或将门。《吴地记》曰:“阖闾使干将于此铸剑。”相门外有干将墓,《吴郡志》记载:“郡中铁工多取墓旁土以冶刀斧”,又说在此挖出过半截宝剑。《吴门表隐》说匠门东“有干将墓,土宜锻铁”。现在农民们称干将墓为干将墩,读音如“干爵墩”,在今东环路以东的田庄河村。在《吴县志》的附图中,黄洋泾即为干将泾。干将墩现在已被平掉,遗址上建有农舍。1953年顾颉刚与沈勤庐、1955年市文管会到此调查过。1993年夏季笔者亦到田庄河及邻近村庄了解情况,年长的农民都说上辈人流传“干将墩”是古代打铁的场所,不过他们说打铁的是“欧老爷”,对干将反而印象不深。
干将墩以东3里有欧冶庙,《吴县志》卷十五有记载。据老农民对笔者说(20),此庙有18间半房,庙门有“欧冶明王”匾,正殿内有欧冶的官服坐像,手持扇子;东配殿供奉他的舅舅,西配殿供奉他的夫人“艾大师娘”。传说中这位老爷原是打铁的,制成宝剑是活的,飞入金家浜里(请注意《越绝书》与《吴越春秋》都说湛卢剑是“水行之楚”的)。吴王要再打一把剑,他就跳入了炉中。其夫人是此地太平村人,庙就建在这里,以后成为土地老爷。解放前每年的祭祀活动有:欧老爷生日(农历二月十一日),迎神赛会时,老爷坐像抬到宝剑入水处要停片刻;演社戏在七月初一至初八,戏台搭在蚬壳滩,场面颇为热闹。顾颉刚先生解放初去考察时,“庙、像犹存,意其必为铁冶旧地”(21)。土改后在庙内办有金厍小学,文革中庙被拆毁。80年代后期起,农民在欧冶庙遗址上的旧排灌机房中恢复了烧香活动,且香火越来越盛,现在每逢农历初一、十五,总有许多附近的农民(以中老年妇女为主)在此祈求欧老爷保佑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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